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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章

次日，陶思抽空去了趟銀行，將十萬塊轉給了趙如如。這是她第一次動用她父親打給她的錢，陶思希望這十萬能或多或少幫到趙如如。

周三晚上，趙如如回到了X城。

陶思看見趙如如眼周微腫，十分心疼，她扶著趙如如坐下，又給趙如如遞了一杯熱水。

“如如，你媽媽情況怎麽樣了？”

趙如如緩緩轉過頭，看向陶思，她顫抖著雙唇，哆嗦說道：“陶思，對不起，真的真的對不起——”

陶思楞了，她不明白趙如如為何這樣說。會有什麽對不起自己的。

趙如如雙手覆面，又狠狠地抓住自己發根，似乎很掙紮。良久過後，蚊蚋般的聲音響起：“我騙了你——我媽媽沒有生病——”

“那——你為什麽借錢？”

趙如如的話讓陶思著實驚訝，她回想起周一晚上接到的電話裏，趙如如哭得那麽厲害，不像是胡編亂造啊。更何況，誰會造謠自己母親生病？

“是我弟——他跟人借錢賭博，欠了幾十萬高利貸，人被扣下了，我們必須得拿現金過去贖人——”

陶思完全怔住了，原本傾向趙如如的上半身突然挺直，她說不出話來。

趙如如立刻握住陶思的手，有些哀求：“陶思，別生我的氣，我知道我從一開始就應該坦白，但這樣的家醜真的難以啟齒……對不起……”

陶思緩過神來，她冷靜地問趙如如：“那你呢？你給你弟墊了多少錢？”

趙如如的目光灰暗下來，“我本來也沒多少存款，幾乎都給他了。”

趙如如以為陶思是擔心她的還錢能力，她立刻解釋：“你放心，我最近會多接外包工作，我會盡快攢出十萬還給你。”

陶思感到頭疼，她正色道：“我不是這個意思。你不需要著急還我錢，我借你的也不是自己積蓄，不急用。我想問的是，你自己的生活就不重要嗎？你弟弟欠下的債，為什麽要你傾盡所有替他還？”

趙如如默不作聲，她又舉起雙手覆在面前，似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緩緩吐出：“我也不願。你也知道，咱們這行工作很辛苦，賺的也不多。這次發生這樣的事，我甚至不想認這個弟弟了。但是，我媽她——她跪著求我——”

說到這裏，趙如如徹底哽咽了，她再說不出話。

陶思聽了，也沈默了，她自己是獨生子女，無法體會有這樣一個敗家弟弟的覆雜心情。末了，她說：“如果你只是向我借了錢，那完全不必著急。你弟弟那邊，還是要他好自為之。”

趙如如看著陶思，忽然很感恩於自己能有陶思這個朋友。她認識的陶思一直都是這樣：理智、冷靜、克制。但是如果用心體會，就能感受到她身上源源不斷的溫暖。

趙如如點了點頭，“這次離開老家，我就和家人明說了，我不會再幫他堵窟窿。”

“好了，別哭了。”陶思擡起手，用紙巾幫趙如如擦幹了眼淚。

趙如如順勢靠在了陶思肩上，將頭埋下，眼中湧出了更洶湧的淚水。

***

這日一早，陶思在辦公室忙著修改剩下不多的場景圖。

許宴握著兩杯熱咖啡，因為騰不出手，他便沒有敲門，而是清咳了一聲。

陶思擡眉，見老板來了，還以為有他什麽新任務下達。

許宴走進來，將一杯咖啡放在她桌上，“沒事，你繼續忙。這杯，就當是回報那天晚上你的橙汁了。”

陶思笑了，她接過來，“那謝謝老板了。”

紙杯中的咖啡色澤清澈，陶思抿了一口，好苦。

竟是無糖無奶的提神咖啡。

“今天咖啡間低脂牛奶用光了，我看你平時似乎只加低脂。”許宴解釋。

有選擇的時候，陶思喝咖啡的確從來不加糖和全脂奶。只是她沒想到許宴是這麽細致的人，居然註意到了自己的習慣，她不由得佩服。

難得許宴也有閑情逸致，陶思玩笑道：“我還以為你是記恨我給你喝酸橙汁，就給我喝苦咖啡。”

許宴見她微笑的時候眸中似有燦燦星辰，一時怔然。原來說女孩子明眸善睞、語笑嫣然，就是她這樣的。

片刻後，許宴回神過來，問：“你室友媽媽情況怎麽樣了？”

陶思想起昨晚的事情，覺得沒必要和許宴詳說，便簡單回答：“如如昨天回來了。沒事，一切都會好起來。”

許宴聽了，也沒追問，和陶思再見後，他離開了陶思的辦公室。

午後兩點，C&T公司的代表Jerry來和冬宴工作室這邊更新進度，陳之宣也跟著過來了。陶思、沈嬌和嚴巧書參加了接洽會議，他們五個人坐在一個會議室裏。

當沈嬌得知對面坐著的人就是陳之宣時，她想起了那天她親眼所見的大八卦。

沈嬌的目光在神情皆淡漠的三人間不停輪轉。她不禁嘆服，這樣覆雜的三角關系，居然在表面上看不出一絲端倪。

會議開始後沒多久，會議室的門就被人從外推開。

屋內坐著的五人齊齊看過去，只見許宴握著一個平板電腦，走了進來。他戴著那雙金絲邊的平面鏡，緊繃的臉上神情淡淡。

看見許宴的那刻，陶思楞了，不知怎地，她心裏不由自主地敲起了鼓。

嚴巧書疑惑：“老板，有事麽？”

陳之宣見許宴來了，他站起身來，主動伸出手。

“你好，我是陳之宣。”

許宴也伸出手，和陳之宣握了手，“我是許宴。”

松手後，許宴補充一句，算是解釋給嚴巧書：“C&T的老板如此重視這次會議，我不能缺席。”

嚴巧書一時不理解，許宴有那麽多事要忙，這樣一個小會有什麽好參加的。下一刻，當她看見陳之宣與許宴對視的目光時，她立刻就明白了，原來是為了陶思。

轉眼間，許宴就拉來一個轉椅，推到了陶思身邊的空位處，他挨著陶思坐了下來。

陳之宣看著許宴。

許宴也看著陳之宣。

陶思不是傻子，她立刻就察覺了不對。

她只是沒想到，許宴竟這麽介意陳之宣？換言之，許宴這麽在乎自己？

心跳漸響，陶思只覺面上作燒，也不知有沒有紅了臉。

沈嬌看著眼前的場面已經呆了。

自打許宴一進來，會議室裏就充滿了火|藥味。沈嬌看著熱鬧，很慶幸自己沒偷懶，參加了這次會議。否則大冬天的，哪裏吃得到這麽大的一個瓜？

許宴見眾人皆不說話，“你們繼續。”

嚴巧書一直留意著陳之宣的神情，自然也註意到陳之宣瞬間灰暗下來的眸色。她想，陳之宣啊陳之宣，你也該體會體會得不到的落寞了。

陶思右手邊坐著許宴，正對面又坐著陳之宣，她垂著目光，如坐針氈。

“那我們繼續？”旁觀者Jerry打破了尷尬的寂靜。

在座的六個人裏，恐怕只有他不知狀況。

Jerry在大屏幕上一一展示了這幾天C&T的工作成果，最後他說：“我小組裏的人都說，這次日夜無盡游戲日間場景的改動十分吸睛。比上一個版本強很多。相信會收到很多好評的。”

陶思和沈嬌向Jerry的讚美表示感謝。

這時候，一直沈默的陳之宣說話了。

“陶思大學時候主攻的就是場設。況且日景多用暖色調，這也是她最擅長的。”

Jerry見自己老板發話，連忙接道：“原來老板和陶小姐認識？”

陳之宣看向陶思，目光中深情清晰可辨，他定定回應：“嗯，我們認識，很久了。”

陳之宣故意強調著“很久了”三個字。

陶思完全不敢擡眸，即便沒有對視，她都能感覺到對面陳之宣的目光在灼著她。

更可怕的是，陳之宣方才說話的時候，她右手邊許宴所在的方向，又飄來了陣陣冷氣。就好像她身邊坐著一座冰山。

忽然，許宴開了口：“之前讓你去看斯蒂芬·威爾特希爾的展覽，應該對你設計城市格局很有幫助吧。”

陶思忙應道：“是。”她有種感覺，許宴是在和陳之宣競爭。

下一刻，陳之宣也不甘示弱，他接過許宴的話茬，卻看向陶思，“哦，那個展覽，就是那天早上你在我家跟我提起的那個？”

陶思恨不得立刻變成蚯蚓鉆到地縫裏溜走。

許宴靜靜看著陳之宣，鏡片後的雙眸黑暗深邃，他沒有再說一句話。

冰火兩重天下，陶思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活著熬完了接下來的半小時。

散會的時候，許宴率先離開了會議室，他也沒有和任何人說再見。

所有人都看得出，他生氣了。

在沈嬌的視角裏，許宴和陳之宣兩人，活脫脫就和動物世界裏發情的雄性一樣，為了追求雌性暗暗較勁，就差大打出手。

離開會議室後，許宴立刻叫了程序組的周程到自己辦公室。周程坐下後，見許宴臉色很不好，便關切著問了句：“老板剛才去和C&T那邊的人開會了？”

“嗯。”許宴心不在焉地答著。他腦子裏滿是陳之宣挑釁的話語。什麽認識很久了，很久了。相戀四年半也能算久？？什麽在你家，要不是你去早了，她會在你家？

“老板是不滿意C&T那邊的成果麽？”看著許宴愈加難看的臉色，周程只能有這一個合理解釋。

許宴心煩意亂，他很少這樣。他自己都想不明白，才認識一個月的女人，怎麽就這麽輕易讓他沈淪得無法自拔、且心甘情願？許宴暗暗深呼吸了幾口氣，他讓自己平靜下來。既然陳之宣這樣宣戰了，他絕對不能示弱。他找周程過來就是另有安排。

許宴點開日夜無盡游戲，登錄了自己的後臺賬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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